年3月17日
3月14日,在莱达雅,在数十名警察和士兵面前的抗议者躲在临时盾牌后面。/《前沿》一名《前沿》摄影师报道了仰光西部一个可怕而致命的日子,3月14日,数十名民主派抗议者被打死。《前沿》(Frontier)
3月14日早上6点刚过,我看到僧侣和外出者在最后一片夜雾中,穿过仰光莱达雅(HlaingTharyar)镇区的莱河(HlaingRiver)路。在他们身后是一个由竹片和水泥袋组成的巨大路障,路障上方是一个红色的聚乙烯标牌,上面写着:“如果一名莱达雅居民的鲜血流到地上,就必须烧毁一家中国工厂。”抗议营地仍然空无一人,但大约早上7点,一个由50名妇女组成的团体来到这里,开始念诵帕丹(pahtan)——这是一种祈求安全和好运的佛教祈祷词。这是一个平静的开始,而这一天将成为致命的一天——几十名民主示威者将最终死在安全部队的手中。前一天,我在脸书(Facebook)上看到了那里的大型路障和大规模抗议活动的照片后,才决定来莱达雅。由于不想一个人去,我和一些摄影师朋友商量,他们同意和我一起去。示威者聚集在莱达雅。/《前沿》
为了避免交通堵塞,我们很早就出发了,黎明后不久——我们在昂萨雅(AungZayar)大桥(连接仰光市中心和工业郊区莱达雅的三座桥的中间)穿过莱河。我们不知道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我们会遭到枪击、催泪瓦斯、抗议者的威胁,并被迫逃命,从一栋楼溜逃到另一栋楼。
不过,现在抗议营地仍然很安静,所以我们把车停在路边,试图在车里多睡一会儿。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们突然被敲窗声吵醒了,大约10名抗议者包围了我们的车。当我们打开车门时,他们问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想干什么。我们说我们是摄影记者,并抱歉地解释说,我们正在等待抗议活动开始。
他们说因为我们的车是绿色的,车窗是黑色的,所以他们以为我们是军人。虽然他们表现出来的是更好奇而不是好斗,但我们不想引起更多的注意,所以我们在外面等抗议活动开始。
上午9点半左右,一大群人聚集在抗议营地,其中一些人手持临时盾牌。当我试图从小街走到莱河路——也叫良东(Nyaungdon)路——的营地时,一名保安拦住了我,问我来自哪家媒体。即使在我解释之后,他仍然怀疑地盯着我看,但当我出示记者证后,他才让我继续。
前线抗议者在自制盾牌后面行三指礼礼。/《前沿》
到上午10点半,数千名抗议者聚集在营地中心,高喊抗议口号。不久之后,脸书上开始流传的照片显示,军车车队从仰光中部穿过巴音闹(Bayintnaung)大桥,到达更南的莱达雅。消息很快在人群中传开,尽管有明显的危险和可能发生流血冲突,但人们的情绪仍然是蔑视的。一个拿着扩音器的人对抗议者说:“我们今天可能会面临镇压,但是,莱达雅人,你们害怕吗?”
“我们不怕!我们不怕!”人群齐声高呼,并开始高唱革命歌曲。
至此,营地从昂萨雅桥下的达德(Htate)1号公交站一直延伸到达德3号公交站,向西约米,人群中间是达德2号公交站。
在达德1号公交站前,面对着大桥,有一群看起来很坚定的人,他们似乎下定决心要保护莱达雅免受侵略军的袭击。我看到一面黑旗在飘扬,一个人站在达德1号公交站路障上拔刀相向。我决定走到他们跟前试着拍照。
抗议者抬着一名腿被子弹击中的男子。/《前沿》
突然,原先井然有序的抗议变成了混乱。穿过巴音闹大桥的安全部队开始是一直向西行驶,然后沿着莱河路返回,从后方冲击抗议者营地。有人朝我跑来,从安全部队面前逃走。我穿过人群朝前面跑去。厚厚的催泪瓦斯浓雾让人很难看清,随后空中充满着枪声。我们看不到它是从哪里来的,但它显然是从我们面前的某个地方射来的,很是无情。我听到过警察在其他抗议活动中发射橡皮子弹,但这次是连续的枪声,听起来更像是自动步枪。
在营地的中间,达德2号公交站,有两排低矮的混凝土砌块。我躲在第一排后面,回头看第二排,在那里我看到一个弹孔,似乎是一颗刚发射过来的子弹。那时,我意识到可能面临的全部危险就来了,这次镇压与我在珊羌(Sanchaung)或勒单(Hledan)经历的任何抗议都不一样。
我害怕被困在主干道上,主干道两旁有运河,几乎没有桥梁可以相对安全地通行。幸运的是,附近有一个,我们飞奔而过,来到一个居民区。
自制盾牌上的弹孔。/《前沿》
我知道如果有人受伤了,他们可能也会跑这边来,所以我们就等着。果然,7个人抬着1名被子弹击中左肩的人出现了,我拍了几张照片。我们跑进病房,一辆救护车正等着伤员,枪声一直在持续。救护车把他们送去一家诊所,所以当另1名需要治疗的受伤男子送来时,已经没有车辆了。他被抬进了附近的一所房子,我跟着他,我祈望他最好没生命危险。他的左腹部有一个严重的伤口,内脏都露出了。房子里大约有30人试图抢救他,用绷带和棉花把他包裹起来,他们喊道:“别让他失血过多!”
虽然我很震惊,但我没有被吓住。当我意识到安全部队在发射实弹时,我想我已经开始为不可避免的情况做好准备:可能会有人受伤,可能会有人死亡,我必须亲眼见证。
不过,我不想等着知道这个人最后的情况。我在这栋离主干道太近的楼里感到不安全,我们决定离开。但我一开门,街上就充满了催泪瓦斯味道,透过瓦斯浓雾,我看到2名年轻的抗议者手持盾牌奔跑,3名士兵紧随其后追赶。
居民们抬着一名受伤的人。/《前沿》
我拍照时,有人抓住我的背包,把我拉回到屋里。每个人都很安静,他们甚至切断了电源。我们都知道如果安全部队发现我们后他们会怎么做。但催泪瓦斯的影响意味着我不能正常呼吸或看到任何东西,所以我跑到房子后面的浴室,尽量保持安静。我往脸上泼水,用围巾遮住眼睛。
我们跳进一扇窗户,设法到达一家工厂的工人宿舍。我仍然能听到附近有枪声,所以我在楼上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幸运的是,七间宿舍中有一间没有上锁,所以我和一名摄影师和一名摄像师躲了起来。我们从窗户向外张望,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但有连续不断的枪声和叫喊声。
我们决定试着去一个更高的地方看看大街上发生了什么。我们设法到达了旅馆后面的另一栋楼,爬上了它的屋顶,在那里我们看到达彬瑞地(Tabinshweti)路——也称为甘昂敏达基(KanaungMinthargyi)路——东侧的天空中弥漫着乌云,那里有许多工厂。由于血流成河,我立即认为抗议者正在兑现他们的报复性承诺而开始焚烧工厂。
3月14日,35岁的郭代韦头部中弹身亡。/《前沿》
就在几个街区外,我们听到更多的枪声,所以我们离开了大楼,沿主干道跑得更远。在和另外2名摄影师重新分组后,我们试着确定方向。一位居民把我们指向达彬瑞地路,说抗议者和士兵在那里对峙。
一堆轮胎在达彬瑞地路中间着火了。一边是士兵和警察,另一边是沙袋路障后面的抗议者,他们相距不到20米。一位居民说,后面还有另外一群士兵和警察,但我们无法透过烟雾看见他们。
突然,一位居民不信任地问我们为谁工作,我们告诉了他,但他指控我们是军方同伙。那人说:“我们不相信你,别给我们拍照。”但其他人开始恳求他让我们继续自己的工作,最后,他一个人离开了我们。
不久之后,一些人——可能总共15人——拿着自制的盾牌开始从后面接近警察和士兵,显然准备攻击他们。警察向走近的人群开枪,击中一名男子的腿。他们只好撤退,把他抬到一辆摩托车上,然后把他送到附近的诊所。
我拿出长焦镜头以便更好地看到前方的景象,在士兵队伍的另一边,我看到两个狙击手正对着我们。
另一群抗议者挺进,安全部队再次开火。一名腹部中弹的男子被带回了安全地带,但他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他已经昏倒,衬衫上都是呕吐物,他也被抬上附近的一辆摩托车里载走了。
其他人没有逃跑只是受伤,不久后,我们进入附近35岁的郭代韦(KoThetWai)家,他当天早上头部中弹身亡放在客厅地板上,他的妻子玛欣马温(MaZinMarWin)和他们6岁的儿子在他的尸体旁哭泣,尸体后面的墙壁主要是昂山素季(DawAungSanSuuKyi)的大聚乙烯海报和她的**全国民主联盟(NLD,民盟)的旗帜。这个小房子里挤满了明显处于困境的人。这是一个浓烈的现场,但明显感觉到对我们闯入的敌意,所以我们没呆多久。
当我们回到达彬瑞地路时,抗议者仍在设置路障,时不时地向安全部队推进。这些推进在我看来就像是自杀。我想不出对策——他们想干什么?是想袭击警察和士兵吗?或者他们是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也许是后者——有时安全部队会转过身,开始向旁边的居民区开火,这时一群年轻人会大喊大叫并冲锋。不管怎样,这看起来都是极其危险和鲁莽的——抗议者的盾牌很脆弱,面对的是实弹射击。有时他们毫发无伤地撤退了。
我们决定回到莱河路,那是我们一天开始的地方,现在现场完全不同了,路上到处都是火,路障和轮胎都被点燃了,一切都很安静。
我们沿着莱河路向西走,到达美味市场(MeeKwetMarket),它看起来像一个废弃的战场。士兵们从路边盯着我们,路上停着一排军用卡车,没有抗议的人群,燃烧的汽车轮胎使空气阴沉且危险。
到了下午6点,抗议者和士兵在昂山将军(BogokeAungSan)路上对峙,这条公路贯穿南北,穿过莱达雅。在昂萨雅大桥的下面,我看到了8辆军用卡车。拿着盾牌的居民开始向士兵们移动,士兵们开始向他们开枪。
当夜幕降临时,我们决定过江返回仰光。我们计划乘我朋友的车穿过最北边的桥去瑞比达(ShwePyiThar)。我们绕着沙袋路障蜿蜒前行,离开了昂山将军路。居民们正在布置一些人手,并设置了可移动的路障门。当我们到达其中一个时,我们告诉他们我们是打算返回仰光的摄影记者,他们让我们通过了。回过头来看莱达雅,我可以看到达彬瑞地路附近有更多的工厂着火,天空中弥漫着厚厚的黑烟。
当我们到达下一个可移动的路障口时——我们还没来得及拍下火灾的照片——一个男人走过来,将刀放在汽车的引擎盖上,威胁地警告我们不要把相机拿出来。我们很快就答应不拍了,当我们要求通行时,一位居民告诉我们,瑞比达桥已经关闭了,他们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回去,但如果你回到这里,我们就不会再让你们通过了。”
我们没有冒险,而是决定回去在莱达雅的一个朋友家里睡觉。在路上,我们发现一个受伤的人正被一辆三轮摩托车运送。我们下了车,试图跟着三轮摩托穿过后街。在当地居民的帮助下,我们最终找到了这家诊所——为数不多的治疗受伤抗议者的诊所之一——但那里的工作人员说,这名男子在送达后不久就死了,三轮摩托车司机已经把他带走,我们回到路上,看到尸体还在摩托车里,司机让人们看看那个人,帮他辨认身份,当人们围过来时,他说:“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晚上八点半左右,我们终于到了朋友的那所房子里。这是一个漫长、安静但又彻夜未眠的夜晚,宣布莱达雅戒严令我很害怕。午夜时分,当警察走近时,为病房里提供安保的居民向所有人大声喊叫,让他们关灯,我们躺在黑暗中直到威胁过去。
早上8点,我们决定试着回仰光。到巴音闹大桥并不容易,许多道路都被竹片和沙袋堵住了。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一条开放着的小路,设法过桥了。进入仰光,我们看到桥下和桥旁都有火堆,于是停下来拍照,突然,三个人出现了,拉开了弹弓,准备向我们弹击,他们喊道:“不准你拍照。”我试着和其中一个人说话,但他不让我解释,所以我赶紧回到车上。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报道抗议活动,我觉得示威者欢迎我。他们明白媒体在向世界讲述他们的故事中的作用。相反,如果警察或士兵看到我们试图拍照,他们通常会试图逮捕我们。
但在莱达雅的感觉不一样,对那里的抗议者来说,社区以外的任何人都是潜在的威胁,包括媒体。你必须更加努力地与他们建立融洽的关系,建立信任。很明显,有些人显然不认为我们记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好处。
后来我得知那天有几十人被枪杀,一些消息来源说这个数字高达54人。虽然我没看到他们死,但我并不惊讶,从安全部队第一次进攻的那一刻起,就感觉枪声从未停止过。根据我的经验,我知道至少有些枪声是实弹。
但抗议活动的展开方式也不同。在仰光的其他地方,抗议者与安全部队的对抗方式不同,当警察用催泪瓦斯和橡皮子弹镇压时,他们会躲进附近的建筑物里等待,而在莱达雅,一些示威者表现出鲁莽的勇敢,面对装备后自动武器的安全部队。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无论他们有多强硬或多么坚定,只需要一个扫射就能让更多的人死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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