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我们流亡到了泰国,刚到曼谷,还在盼着去美国。结果本来要在波士顿召开的美国东方学会年会会议取消了,再加上阿纳茜塔没拿到签证,所以就转道来了缅甸。
其实在东南亚这几个国家里我对缅甸最感兴趣,不仅是因为天书跟少总做了三期缅甸的节目(我基本就没说话),还因为二战时入缅作战的远征军。但是我对远征军的了解仅限于央视和凤凰卫视的纪录片,总之就是第一次特英勇,但是被英国人坑了,遗憾进了野人山死了好几万人。第二次从印度进来打得特好,所向披靡。从云南进来那路在松山遇到日军工事,进攻很困难,最后挖地道埋了几吨炸药解决了问题。但这些都是从中国人角度讲的,对于日军和整个缅甸战场的其他部分着墨不多。
我之前也听说俞天任提过英帕尔战役,日本人异想天开,不带给养赶着成千上万头牛羊翻过几座大山去打印度,最后给养吃光了只能撤退,路上死了几万人,所谓靖国街道。但是战争的具体过程我也说不出来,我甚至不知道英帕尔到底在哪。
来了缅甸之后我才知道英帕尔是印度曼尼普尔邦的首府。下面的地图来自维基百科,红色的是曼尼普尔邦。曼尼普尔邦北边是那加兰邦,首府是科希马(Kohima)。当年英帕尔战役时,44年上半年日本第31师团千辛万苦攻下了这里,但是五月底师团长佐藤幸德因为没有后勤补给决定违抗上级命令撤退,救了不少士兵的命。听说他临死前还在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数,不断地问“撤下来了没有?”“撤下来了没有?”。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加兰邦的那加人(都是基督徒!)后来武装起义寻求独立,在文革时从中国拿到过不少援助。
曼尼普尔邦南边是米佐拉姆邦(Mizoram),Mi是人,Zo是山地,Mizo和Zomi是一码事,都是山地人的意思。这个词就是《不被统治的艺术》那本书里Zomia一词的来源。Mizo人跟缅甸的钦(Chin)人有亲缘关系,语言也都是藏缅语族。米佐人当年也曾试图独立,也来过中国,后来80年代跟印度*府和解,建立了自己的邦,一直维持和平,社会比较繁荣。
图中画斜线的部分是中国跟印度的争议领土,东线是藏南(印度的阿鲁纳恰尔邦),由印度实际控制;西线是阿克塞钦,基本是高山无人区,但是新藏公路从这里穿过,由中国实际控制。
怎么说了半天印度,没说缅甸。
缅甸是天然的人类学博物馆,缅北的民族多样性世间罕见。研究缅北的学术作品影响力也大大超出了这些穷乡僻壤,影响了整个人文社科学界。首当其冲的就是《不被统治的艺术》。具体可以听讲东南亚的天书第41期。我们到了缅甸第一顿饭就吃了掸邦菜,当机立断决定去腊戍看看。
不过腊戍似乎很紧张,外国人来了要隔离,因此只有作罢。但是通过国内朋友认识的腊戍果敢人通过长途大巴寄来了一本书。
这书一共两百多页,快一百页都是作者跟各种游击队领导人的照片……
到了仰光免不了要去巨丑无比的大金塔看看。
我们还在黄金圣斗士佛面前许了愿。
看了殖民地大老爷开的Strand酒店(其实这家酒店曾经由四个亚美尼亚兄弟Sarkies经营过,这些亚美尼亚人是从马来西亚槟榔屿起家的,孙中山的秘密联络处就在亚美尼亚街)
也看了仰光河对岸的村子,贫民窟都算不上,真是竹子搭一搭就是一个窝棚。
结识了在国际上座部佛教弘法大学求学的天书听友
在大商场的书店买了不少盗版英文书
当然,最重要是通过了一个牛津大学博士后研究员职位的面试。这个职位隶属于一个研究项目,研究的是蒙古入侵前伊斯兰东方的文书,包括各种语言,最终的目的是做一个文书数据库。我本来不想申请了,因为我毕竟不是做伊斯兰的,而且英国那么大老远我也不想去。可架不住项目负责人在截至前两天直接给我写信让我申请,说我可以增加候选池的多样性。我18年在普林斯顿开会的跟她有过一面之缘,抹不开面子就勉强申了一下,文书就用以前写的,都没怎么改。当时我还在吉隆坡,赶在截至前几个小时提交的。没想到还给了我面试机会,那就不一样了,得跟他们好好玩玩。
这个面试挺逗的,提前通知我们,说面试前两天发个文书,准备一下,面试的时候翻译评论一下。我想这下完了,要给我发一波斯语手稿我也不认识啊。后来转念一想他们应该按照面试人的特长准备文书,兴许给我发一个于阗文的,那我如履平地的,当场给他们表演一个读于阗文如读报纸。
到日子了发来文件,我一看傻眼了,波斯语、希伯来语、阿拉伯语、中古波斯语(最难的那种)、大夏语文件各一页,我他妈一个也不会,只能交白卷。后来觉得也就大夏语有点戏,跟于阗粟特什么的有点近,不如再仔细看看。我天真地以为可能是发表过的,还满世界去找大夏语图版(我有那本图版,现在在我(租的!)布鲁克林公寓书架上),段老师帮我看了一下说没有,我也就踏实了。拿出来当年文欣从荷兰莱顿暑期班带回来的大夏语入门简介盯着看。这本简介是德金(DesmondDurkin-Meisterernst)写的,里头除了语法还有一件文书的转写。
大夏语说是用希腊字母书写,不过这希腊字母已经变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我盯着看了半天,又手抄又截图,勉强认了认,但是发给我的那个手稿的字体跟这件又不一样,我还是两眼一抹黑,一个词也不认识。不过好在后来我突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看出来了一个词,这是书信套语中的一部分。知道这是封信就好办多了,以这个词为突破口左查右查,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把这11行的文书基本读出来了,大部分是套话,跟粟特古信札那里头的套话几乎一模一样。当然其中有些词还是读不出来,大概有十个左右吧。之前说两天学会了大夏语是句玩笑,这次能读出来主要是因为文书都是套话,认出一个词基本就都出来了。不过我在此之前却是从来没有看原件读过大夏语文书。是我学艺不精,愧对祖师爷。
面试的时候人家也没看我的翻译文件,只是听了一下我的翻译,我都读出来了那翻译当然全对了。又问了我点有的没的。两天之后就通知我面试通过了。我今年六月开始就要成为牛津临时工了,为期三年,之后再换地方。(目前想去京都或者维也纳)
后来我才知道发给我的文书是未发表的,所以就不在这里展示图片了。
缅甸前几天宣布停飞国际航班,我们的签证4月中旬到期,需要大使馆出照会续签,还好我神通广大的朋友帮我联系到了大使,搞定了。所以我们会在缅甸继续待下去,请大家放心。
最后,免不了做几个广告。
我在上海博物馆讲丝绸之路钱币的视频出来了,剪辑非常精美。买了这个可以生成自己的海报分享,有人通过你分享的买了就给你提成20%链接失效,扫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