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萍定于腊月二十六结婚。
当蓝小萍把这一消息通知宋健男时,他愣住了。那时是晚上八点半。蓝小萍跟随市委副书记鞠伟龙到新原县慰问老*员走了一天,七点半刚回来。等她噼哩啪啦敲完稿子,已经八点多了。
“怎么我一点迹象都没发现?”
蓝小萍笑了:“这是私事儿,还要大张旗鼓地宣扬么?”
“新郎官是哪里的?也不用我参谋参谋?”
“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
眼瞅着就到了腊月二十,每家每户都在准备过大年。采购各种年货之外,就是打扫卫生。生活水平的提高,导致了人们的慵懒。往常都是自家累死累活大扫除,如今却是一个电话打到家*服务公司,其它你就别管了。这就使得家*服务业空前火爆起来。
蓝小萍的家人,父母、哥嫂、姐姐姐夫,以及侄子外甥,几天前都从秦皇岛来到了省城。她的对象林强是《燕山体育报》摄影记者,家在古城西安。两个家在外地的年轻人结婚,双方的家人自然要隆重操办了。
蓝小萍的老爸一到省城,就要请宋健男吃饭。这位退休码头工人诚恳地说,闺女跟着你,可受累了。孩子脾气不大好,没惹你生气吧?宋健男连声说,小萍可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能干,如今已是大牌记者啦……
宋健男说完这几句,瞅瞅坐在旁边的蓝小萍。那丫头却冲他撇了撇嘴。
蓝家父女俩,以及准新郎林强和宋健男,四个人一起来到一家朝天椒麻辣火锅城,点了一只鸳鸯锅,一桌子菜。林强长得很帅,身材挺拔,面孔冷酷,还真有点风靡全球的英格兰球星贝克汉姆的味道。
“好眼力,”宋健男笑着逗小萍,“你知道吗?贝克汉姆太招人了,把辣妹维多利亚搞得神经很紧张。小心点啊!”
蓝小萍却很陶醉地说:“他啊,一万年也不会跑的。”
老爷子打开从家里专门带来的一瓶家藏美酒,“这是当年我师傅家祖传的滋补药酒,健脑提神强身,喝下一杯,一夜不睡都不会打瞌睡。师傅不仅把干活儿技术传给了我,也把配药酒的秘方传给了我。现在回想我的一生,师傅是我的大恩人啊,来,宋主任,我敬你一杯。”
“蓝师傅,我敬您吧,感谢您为我们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女记者。”
蓝小萍喷一下笑了:“宋主任,你要给我爸一笔培养费啊,把钱给我就行了。”
“看看,还是认钱不认人……”
“我这一辈子啊,念书不多,不是不想念,是没有那个条件。我就敬重有学问的人。宋主任,小萍老跟我说,你对她很关心,谢谢你啦……”
婚礼在阿里巴巴度假中心举行。由十六辆高级轿车组成的婚礼车队,沿着燕南路、燕中路、燕北路、地中海大街、太平洋大街、北冰洋大街耀武扬威绕了一圈儿。这是近年来燕山市操办婚嫁大事的规矩。在扎着鲜花彩带的花车上,一身洁白婚纱的蓝小萍哏儿哏儿直乐,对新郎官说:“我怎么觉得有几分滑稽?”新郎官瞪她一眼:“终身大事,严肃点儿!”
阿里巴巴度假中心三楼大厅里人头攒动,笑声震天动地。双方的领导、同事、同学,以及亲朋好友都来了。婚礼由省城著名的婚庆公司“天红地红样样红”承办,该公司著名婚礼主持人艺名“红双喜小姐”,蜂腰挺胸凸臀,像个泰国人妖,撇着血乎乎的红嘴唇儿,把婚礼现场调度得天花乱坠。一拜天地,感谢苍天有眼,让我们躬逢盛世;二拜高堂,感谢双方父母含辛茹苦养育之恩。等到夫妻对拜时,因为新郎官林强个子太高,弯腰度数不够,被红双喜小姐一阵挑唆,伴郎伴娘上前将他使劲儿按了下去。喝交杯酒时,蓝小萍瞅着新郎官笑得一塌糊涂,搞得全场都哄堂大笑起来。“我就是瞧着他心里直犯嘀咕,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咋就成了我的丈夫呢?”这是日后她的解释。
看着身穿洁白婚纱,打扮得仙女一样,笑得好开心好灿烂的蓝小萍,宋健男就像自己的女儿出嫁一般,又欣慰又惆怅。当红双喜小姐请他上台做证婚人时,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念完双方的结婚证书,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新郎新娘父母致词,单位领导讲话,之后就是稀奇古怪的逗乐节目。猪八戒背媳妇,公公婆婆抹花脸,丈人丈母娘夸女婿……正当大家杯觥交错,海吃山喝之时,有个嘎小子站起来,大声嚷着要送给红双喜小姐一件礼物,把这位省城婚庆名嘴儿激动得热泪盈眶,尖着嗓子一迭声说谢谢。只见嘎小子双手捧着一个点缀着红花绿叶的精致圆形礼品盒,一脸虔诚送上去,要求当场打开。红双喜小姐颤抖着小手,一层层剥开包装一看,俊俏的脸蛋儿一下子僵住了:居然是一盒避孕套。
然而,红双喜小姐毕竟久经沙场,只有一刹那尴尬,她的脸上就阳光灿烂起来,她笑着大声说道:“谢谢这位先生,时刻不忘宣传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给新郎新娘准备好了避孕用具……”
婚礼结束了,春节也在嘭嘭啪啪的鞭炮声里过去了。人们度过了七天百无聊赖的长假,又赶回单位来上班。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不久,一条消息轰动了朋友圈儿:丁传薪日思夜想的阿香,又从人海里冒出来了。只是,她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她的衣着打扮很时髦,发型是“男孩不哭”式,又短又乱;上衣是“阿妹心情”式,裸露着染成玫瑰色的肚脐;脚上穿的是“姐妹贝贝”式松糕鞋;暗蓝色的眼影儿配着猩红的嘴唇——阿香找到丁传薪时,他正在往三轮车上装破烂,准备去卖给废品收购站。
“你找谁?”
“我是阿香啊。”
“阿香?”
丁传薪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满身风尘的时髦女子,就是他梦想中的阿香。
据阿香说,她当初跟一个小姐妹到了珠江三角洲一个繁华小镇上,说好去一家美容店做美容按摩,谁知却到了一家酒店当三陪女……春节前她回家看了看父母,给爹留下一笔医药费,给娘留下一笔生活费,给弟弟妹妹留下学费,如今要返回南方去了,“咱们一起走吧?”
丁传薪不吱声。他姓丁的再穷,也不会跟着一个女人去吃软饭。阿香也不勉强,但无论如何要请他吃顿饭,“丁哥,你是我的恩人,是我一辈子不会忘记的人啊。”
两个人来到偏僻的街角落里一家荒凉的巴拿马小酒店。巴掌大的店堂里,除了花枝招展的老板娘,就是他俩了。丁传薪曾经有好多好多话要给阿香说的啊,此刻却只剩了一腔苦涩。他大口大口喝酒,不一会儿就灌进去了七八两。阿香热泪汪汪,也跟着一口一口喝起来。不消一个时辰,两个人就都喝得醉眼迷离了。
好心眼儿的老板娘一见客人喝得势头儿不对,连忙走过来劝说:“先生,您悠着点儿喝啊!”岂料丁传薪闻言大怒,把手里的酒杯啪地摔到了地上,咆哮道:“老板娘!你是狗眼看人低啊!老子有的是钱!老子就是想喝酒!再上一瓶酒,老子有的是钱……”
他叫着,从贴身的衣兜儿里掏出一把钱来,便颓然倒了下去。阿香吓得酒醒了,连连给老板娘赔礼道歉。老板娘不急也不恼,只是撇着嘴说:“你这个当老婆的,知道老公这个熊包样儿,还让他瞎灌……”
“走!去唱歌!”
在阿香的搀扶下走上大街,冷风一吹,醉醺醺的丁传薪略显清醒了。俩人来到一家红房子歌厅唱歌。
你说我俩常相依
为何又把我抛弃
你可知道我的心里
心里早就有了你……
阿香唱着唱着就哭了,一下趴到他的怀里,哽咽道:“你原谅俺啊丁哥……俺也是没办法……俺爹常年卧床不起,俺娘身体又不好,弟弟妹妹要念书要吃饭……你让俺一个弱女子咋办啊,丁哥……”
两个人眼泪汪汪,晃晃悠悠回到丁传薪的住处。阿香搂住他,牙齿咬着他的鼻尖,手在腰间摸索着,很自然地宽衣解带。两个人扑倒在床上,要死要活折腾起来。阿香那涨鼓鼓的乳房和猫叫春一样的呻吟,点燃了丁传薪深藏在心底的血凛凛的性欲,和莫可名状的邪恶之火。几年来积郁在他体内的强烈而恶浊的对人生对世界对女人的失望、愤怒与憎恨,火山爆炸似的开始一点点喷发出来。他像疯狗一样吼叫起来,趴在阿香身上粗暴地抽动着,撞击着,撕咬着,弄得阿香尖着嗓子叫喊起来。
“说!你跟那些嫖客是不是也这样喊?”
丁传薪恶狠狠地问。阿香像触电一般,身子痉挛起来,跟着猛力一拧,就把他扑通掀了下去,甩手狠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王八蛋!你以为姑奶奶是婊子吗?”
丁传薪一下子懵了。他呆呆地看着阿香,忽地拽被子捂住脸,号啕大哭。
“我总以为,天底下的男人,就你一个好东西。闹半天,你也是这样的王八蛋啊!呜呜呜……”
阿香像条受伤的母狼,咧开嘴嚎哭起来……
从此,丁传薪再也不提阿香了。“她死了,”他说。
宋健男深深感到了某种幻灭。而残荷水的放浪形骸,就更令他无可奈何了。有一天,沙晓梅给他打来电话,说残荷水近来泡上了一个歌厅小姐,还大模大样带到编辑部来炫耀。那小姐挺胸凸臀,肉滚滚的腰身颤动着迷死人的挑逗。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们这里不是谁想来就来的。”
宋健男黯然伤神。如果说残荷水从前是颓废的话,那只是一种不太认真的人生态度,或者说,他是用颓废掩饰了内心深处的某种无奈与痛苦;而如今,就是一种堕落的开始了。残荷水如此破罐子破摔,不也是因为幻灭因为绝望吗?
说话间就过了正月十五,燕山市人大、*协两会隆重召开了。宋健男带领记者小分队,雄赳赳气昂昂进驻市天安大会堂,对两会进行全程采访报道。这是欧罗巴广场与天安大会堂建成后,第一次承办全市如此重大的*务活动。
(未完待续。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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