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漩涡
俄乌冲突还在持续,全球经济仍旧看不到复苏的希望,正如高层所言“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面对日趋复杂的国际形势,国内的经济格局正加速“内陆沿海化”。
很少人注意到,在刚刚结束的上合峰会上,我们干了件大事。上合峰会第一天,筹备25年的中吉乌铁路正式签署达成协议!
这条铁路一旦建成,只要再往西延伸就能直达欧洲,届时从中国向欧洲、中东运送货物的里程将缩短公里,时间有望节约7到8天。
不过,这件事的宣传倒得十分平淡。
因为这条铁路不同于已建成的中欧班列线路,在地理上它完全绕开了俄罗斯,它的建成意味着,中国将在中欧班列线路上多出一条安全备份。
中亚历来是俄罗斯的势力范围,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地缘政治关系,媒体对中吉乌铁路的宣传很低调。
但它的战略意义绝不可忽略。
事实上,这几年高层对内陆的布局越来越多,动作越来越大,从中欧班列到成渝经济第四极到泛亚铁路再到陆海新通道,内陆铁幕已然拉开。
内外双循环加速“内陆沿海化”
过去,中国的战略重心是经济外循环。在这种思想下,离沿海越近就意味着融入世界链条的时间越短,机会就越多。
所以今天来看我国的发达省市都集中在沿海地区。在财税上一直有“东南沿海六省养全国”的说法,此言非虚,在中国经济前十城当中,沿海地区占了6席,在GDP上,整个东部地区占全国比重更是达到了52.1%,可谓是中国经济中流砥柱。
内陆地区引以为豪的成都、重庆、武汉等大城市,在经济外循环为主的战略中从某种程度上看都是沿海的影子城市。
比如成都生产的货物要想送到国外,主流路线是走公路到重庆,通过长江再送到上海等港口城市,再装货轮漂洋过海到达欧美。
高附加值产品注重时间效率,低附加值产品注重运输成本。无论是从运输成本,还是时间效率上看,内陆城市都输给沿海一大截。
从对外经济依存关系来看,内陆大城市都属于“内-外”枢纽。
他们要想融入世界,跟全球做生意都十分依赖上海、宁波这类港口城市。
从地理上看,这种问题是无解的。
但随着国际局势的变化,这种问题正变得有解起来。近5年,中美贸易战、大国博弈、疫情、俄乌冲突...都在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年4月,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上,高层强调“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有解读认为,过去全球贸易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即“拉美的资源、中国的制造、欧美的消费”。
随着中国内循环的实施,这个三角结构将在国内进一步分化成为“西部的资源、中部的制造、东部的消费”。
不过有意思的是,越来越多迹象表明,内外双循环正在让内陆“沿海化”。
内陆正在“沿海化”
年,彼时的重庆刚刚完成老工业基地转型,正大力发展电子信息产业,恰好这一年重庆引进了惠普,不过惠普的入驻也给重庆带来了一个很现实的物流问题。
如果走传统路线,从长江通道一路向东,到上海等港口入海转航运,其时间成本是惠普无法接受的。
如何解决摆在眼前的物流难关,重庆想到了跨国铁路。
说干就干,年8月,时任重庆市长亲赴北京,与海关总署、铁道部协商,请求开通一条从重庆到欧洲的跨国铁路。
经过高层拍板与5个国家的谈判,年1月28日,一条载满惠普笔记本驶往欧洲的“渝新欧”班列从重庆出发。这趟列车只用了13天就到了德国杜伊斯堡,较海运缩短了2/3的时间。考虑到笔记本是附加值高的产品,最终核算下来运输成本要低于海运。
重庆“渝新欧”的试水成功,让成都、西安等内陆城市快速跟进,这便是中欧班列的前世。
如今中欧班列已经构建起两条铁路,加上刚刚签署的中吉乌铁路,整个中欧班列的铁路大动脉已然成型。
截至今年7月底,中欧班列共铺画了82条运输线路,通达欧洲24个国家个城市,累计开行超过5.7万列,运送货物万标箱,重箱率达98.3%,货值累计近亿美元。
向西有中欧班列串联亚欧大陆,向南则有泛亚铁路、陆海新通道打破马六甲海峡之困。
去年末,一条全长公里耗资亿的中老铁路正式开通。
线路起于云南昆明,而另一段连着GDP仅有亿美元的老挝。亿美元的经济总量,放在国内仅仅是个县城体量。
巨大的反差,暗示着这条铁路绝不简单。
年,时任马来西亚总理的马哈蒂尔提出泛亚铁路的构想。该构想,试图用铁路将整个东盟和中国在内的国家串联起来。
年,包括中国在内的18个地区的代表在《泛亚铁路网政府间协定》上签字,横贯亚洲大陆的铁路动脉就此横空出世。
如今泛亚铁路中、东、西线均已取得不小的突破。
中线方面:
中老铁路顺利开通,而曼谷到呵叻段高铁已于四年前开工,预计年竣工通车。
呵叻-廊开-万象段正在研究设计中,预计将在年至年之间开通整条路线。
西线方面:
历经14年的艰苦掘进,中国境内“最后一段”大理至瑞丽铁路大坡岭隧道已经贯通,预计年开通。
而缅甸境内的木姐—曼德勒段已经完成了可行性研究报告,曼德勒-皎漂段签署了可研备忘录。
东线方面:
中国境内线路已经完工,虽然越南境内尚未动工,但凭借上世纪遗留下来的中越米轨铁路,昆明已经开通了中国—越南国际货运班列。
假以时日,当整个泛亚铁路建成后,从昆明出发,东线可到越南胡志明港,中线可到泰国曼谷港,西线可到缅甸的仰光港。
而深处西部腹地的成都、重庆、西安等地也可通过铁运,直达东盟。届时,神州大地的对外贸易的交通版图将发生深刻变化。
不过,泛亚铁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建成,国别之间地缘政治的复杂性,要超乎多数人的想象。
所以,这几年高层在国内推出了个替代品叫做“陆海新通道”。推动成渝地区的货物走铁运到广西北部湾港口,再入海通达世界。
中欧班列、泛亚铁路、陆海新通道已然给内陆搭建起了一条全新的交通大动脉。
海权港口的货船时代,长三角、珠三角一跃成为整个东部沿海的金融、贸易、经济、科技、创新中心。
那么,在内陆“沿海化”的当下,谁在充当内陆的中心?
答案就是,内陆唯一的两座超大城市成都和重庆。
近年来,乘着“沿海化”的春风,成都和重庆的出口贸易额已经达到了四五千亿,赶超了不少沿海城市,在排名上两城已然成为国内前十二大贸易出口中心。
高增长的背后,不乏中欧班列的助力。
成都中欧班列开通之初,出口额不过百亿,但如今已达多亿,增长十多倍。
同时,成渝充当内陆中心的底气也在天上。
成都已开通的天府国际机场,远期将满足年旅客吞吐量1.2亿人次、货邮吞吐量万吨的需求。
单单从货运量来看,天府机场是今天西安咸阳机场的7倍、武汉天河机场的6倍多。
而重庆规划中的第二机场,预计也将达到这个量级。
根据成渝规划纲要,未来国家还将在乐山、阆中、遂宁、雅安等布局建设一批支线机场,研究广安机场建设。
届时,成渝地区将会有更大的空间来运输高附加值的产品。
加之中欧班列、陆海新通道的助力,成渝地区深处腹地,不靠海、不沿边的运输条件将会得到显著改善。
随着内陆的“沿海化”的深度推进,成渝正成为亚欧大陆的贸易门户,一个链接东盟的中南半岛和欧洲市场的双向开放枢纽。
往后,成都和重庆将像沿海一线城市那样,站在全球贸易和产业链的前沿,从而汇聚更多金融、科技、创新等核心要素。
海权时代,靠海拥有港口的城市能够凭借海运快速崛起,即便是小渔村也能成为摩登都市。
然而在中国重构交通版图的当下,路权时代快速兴起,这意味着靠海不再是唯一的崛起途径,那些深处内陆腹地的城市依然能够成为国际口岸开放中心。
不可否认,沿海仍是中国经济最重要的拼图,但内陆的崛起正让另一块拼图的影响力冉冉上升。
况且在波云诡谲的今天,我们也急需另一块拼图。
(城事研究院)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