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最近发布了迁都计划，新首都将位于加里曼丹岛。印尼为何要迁都？雅加达存在着什么样的大城市病？迁都能够解决发展不均衡的问题吗？我们又能从中吸取到什么样的教训？
撰文
徐悦东
据新加坡《今日报》报道，7月30日，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计划搬迁其行*中心。在报告中，印尼的国家发展规划部部长BambangBrodjonegoro指出，新首都将位于加里曼丹岛。印尼*府将在年底公布新首都的具体位置。
近期，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到访了加里曼丹岛的各个省份，以考察新首都的候选地点。佐科的目标是，建立一个类似于美国华盛顿特区那样的*府中心，让雅加达成为类似于纽约的商业、贸易和金融中心。
佐科·维多多
BambangBrodjonegoro在雅加达对记者表示，“我们一直在研究的总体规划，是想将目标城市打造成一个理想的城市。最重要的是，新首都将成为印度尼西亚大城市发展的标准。”
新首都的第一阶段建设，预计会在年开始，于年完工。施工范围有20万平方公里，是纽约中央公园的六倍。*府将建设总统府、国家机构、文化公园和植物园等基础设施。根据BambangBrodjonegoro的说法，到年，新首都的最终建成面积将有平方公里。而且，受保护的森林区域将不会因此被砍伐，因为新首都至少会有50%的“开放绿地”，其中包括休闲公园、动物园、植物园和体育设施，它们将“融入自然景观，如丘陵和河流”。
BambangBrodjonegoro还说，“‘开放绿地’，并不意味着这些空间被人为清理过。这是真正的绿色空间。我们要打造的概念，就是‘森林城市’。因此，当我们从零开始建设时，我们也会保护加里曼丹岛的环境。这是我们的战略，确保在发展的同时，不会破坏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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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的迁都大计已经有六十多年历史
其实，早在印尼刚独立时，印尼的迁都计划就经常被提上议程。年，印尼的首任总统苏加诺认为，雅加达的殖民地气息过于浓重，曾表示要迁都到中加里曼丹省里，新首都的名字叫帕朗卡拉亚（Palangkaraya）。他认为，迁都有利于印尼各个地区的均衡发展，而且，帕朗卡拉亚受到的火山威胁也较少。而帕朗卡拉亚就是佐科·维多多这次迁都的地点之一。
目前，帕朗卡拉亚有25万人口，是印尼土地面积最大的城市。但是，这座城市的基础设施并不发达，开发程度并不高，这也是印尼*府一直对迁都比较保守的原因之一。
帕朗卡拉亚
在这之后，苏哈托也曾打算将首都迁到距雅加达40公里的绒果尔（Jonggol）。在年，还有人提出，将*府的相关部门搬到绒果尔，这样*府人员就可以不用搬家，只是换了工作地点。这种提法，也继承了苏哈托对于迁都的意见。
在苏西洛当了总统之后，迁都计划又重新被搬了出来。但是，由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这个计划最终不了了之。
今年4月份，佐科·维多多在印尼大选中获胜。这次选举颇具争议性，其中有名计票人员过劳死。此外，其竞争对手普拉博沃，并不承认非正式快速计数出来的结果，这使当时的雅加达陷入骚乱。
因此，迁都也是当时佐科·维多多用来转移反对派视线的新议题。其实，佐科·维多多早在年就提出了迁都计划。而在今年佐科·维多多成功连任之后，这个迁都计划终于可以在他的完整任期内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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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为何要迁都？雅加达的大城市病已经难以治愈
印尼迁都最根本的原因是，雅加达难以治愈的大城市病。雅加达位于爪哇岛上。爪哇岛上的人口占印尼总人口的60%，但爪哇岛仅占印尼国土面积的7%。雅加达是爪哇岛最大的城市，也是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城市，生活着万人。若算上雅加达都市圈的周边区域，总人口超过万人。雅加达的总人口数与北京接近，但其城区面积仅仅为北京城区的一半，人口密度是北京的1.5倍。
印尼的夜间灯光图，极亮的是爪哇岛
自上世纪90年代的亚洲金融危机以来，雅加达的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就没怎么更新过，到现在只有一条地铁线。但是，雅加达巨大的“虹吸效应”，使得其人口却一直在不断地增长。这也使得雅加达成为了全球最拥堵的城市之一。雅加达的拥堵问题，一年可造成约亿人民币的经济损失。
由于雅加达的城市规划长期缺少总体规划，任由野蛮生长，基础设施建设又严重滞后，这使得其城市内涝、生活垃圾、水污染等问题非常严重。由于交通拥堵，许多尾气排放不达标的机动车排放出大量的有害气体，再加上每年下半年苏门答腊岛“烧芭”开荒的烟雾随风飘到雅加达，也使得雅加达的空气质量远低于健康水平。
雅加达的河流
此外，由于雅加达坐落在冲积平原之上，其地基是河流泥沙，随着海洋侵蚀，加上城市的过度开发，使得绿地失去其涵养功能，这使得雅加达整座城市每年平均下降5-10厘米，是世界上下沉速度最快的城市。雅加达40%的地势都低于海平面，有万人面临着失去家园的风险。
在雅加达北部的一些地区，地面已经低于海平面2-4米，而且还在以每年20厘米的速度下沉。根据世界银行的一份研究报告，到年，雅加达海平面可能上涨到总统府的大门前。预计到年，雅加达北部的95%区域都将会低于海平面，这意味着雅加达三分之一都将被泡在海里。
为了防止雅加达沉降，印尼*府花费许多人力物力在修筑各种防御建筑。印尼*府提出了耗资亿美元的“海墙项目”。这个项目分三个阶段，先加固海岸防护堤，继而建17个人工岛，最后建造“海墙”。不过，这个项目成本过高，还触及了当地渔民的利益。而且，这个“海墙”还可能会阻挡住雅加达向海洋排放的污水，使得堤坝与城市之间形成污染的水体。因此，这个项目进展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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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不均衡的问题，靠行*命令能够解决吗？
当然，印尼迁都，还有除大城市病之外的其他考量。印尼*府决定迁都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要平衡爪哇岛和印尼其他各岛之间的发展差距。爪哇岛在*治和经济上处于绝对的支配地位。而且，爪哇岛上面还生活着印尼的主体民族、占印尼人口40%以上的爪哇人。
而在加里曼丹岛上，民族构成十分复杂，除了有爪哇人、巽他人之外，还有许多的爪哇人并不那么友善的少数民族。发展不均衡，也是民族矛盾的原因之一。如何处理民族问题，是印尼*府迁都后亟须面对的一个难题。
为了解决印尼的人口分布以及发展十分不均衡的问题，印尼曾经实行过所谓的“国内移民计划”。在荷兰殖民时期，殖民者就将爪哇岛上的人成规模地迁到其他岛屿。在印尼独立后，苏加诺在年制定了每年从爪哇岛迁移出万人的计划。即使苏加诺被苏哈托推翻后，这个“国内移民计划”还是被纳入到“五年计划”当中，被继承了下来。
但是，由于其成本越来越高，加上当时印尼的经济状况不佳，这些计划多半没有完成，移民计划的预算也越来越少。在佐科·维多多上台之后，他在年终于让“国内移民计划”寿终正寝。
印尼的民族分布图
实际上，这个“国内移民计划”施行了那么多年，成效却相当有限，大城市的人口集聚效应始终非常明显，爪哇岛上的城市人口依然在快速增长。靠行*命令强行疏导人口的目标往往难以达成，还带来了许多问题，比如对迁入地的生态环境造成极其严重的破坏。由于*府的*策过于偏袒移入者而忽略了原住民，这个计划间接造成了印尼的民族冲突，比如马都拉穆斯林与达雅克基督徒在加里曼丹岛上的好几次大规模冲突，造成了许多伤亡。
随着民族分离运动越演越烈，印尼*府“国内移民计划”是实行不下去了。但是，要从根本上改变地区发展不均衡的状况，迁都会不会是一个可以替代的好选择？迁都将带入的大量人口（中央级的公务员就有约一百万人），会不会加剧与原住民的冲突？迁都就能够解决发展不均衡的问题？迁都之后雅加达的问题如果依然存在，那么雅加达该怎么办呢？这些问题都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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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被迫迁都的经验，也值得我们思考
就像徐立凡的文章《印尼迁都，这个计划酝酿了60年》指出的一样，许多现代国家其实都有迁都的历史，其中的原因也都大致相仿：要么为了安全问题，要么是原首都的大城市病，使得城市无法可持续发展。
韩国前总统卢武铉还把总理府和一些*府部门搬到了世宗，缅甸从仰光迁都到内比都，这都是国家安全方面的考量。
而哈萨克斯坦将首都从阿拉木图迁到了阿斯塔纳，一方面为了国家的完整和稳定，另一方面原城市的资源撑不住。与此类似的，马来西亚将部分首都职能迁到布特拉贾亚，尼日利亚将首都从拉各斯迁到阿布贾等，都是各国*府解决大城市病的一种方案。
不同的是，印尼被迫迁都不仅是因为大城市病，还因为城市的生态恶化。而且，迁入地加里曼丹岛的生态环境也颇为脆弱。仅在年，印尼一半的森林砍伐就发生在加里曼丹岛上。
加里曼丹岛上的森林越来越破碎，已经威胁到对野生动物来说至关重要的森林走廊。因此，印尼迁都的“森林城市”计划，其初衷是好的，但能实现多少，还有待观察。
加里曼丹岛的热带雨林
印尼*府在讲述自己迁都缘由时，举了巴西迁都的例子。但是，巴西利亚的城市规划一直为人所诟病，其过度的城市规划，导致其成为了一座著名的不宜居城市，也成为了城市规划中备受批判的经典案例。印尼*府也应该从中吸取教训，让城市如何更加的人性化。而印尼被迫迁都的经历也值得我们思考，我们到底该如何处理城市、环境与人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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