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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宇宙另一个通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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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这篇文章来自读库前编辑佳熹,如今她正在英国攻读人类学。这是本周最后一篇推送,周日,全世界都将迎来一个属于女性的节日。市场部的同事们为此做了一个专题——“交错的时空里,她们各自美丽着”。我想,这句话也属于她。

在无法用签证的缅北,教语文

二十几岁刚毕业那会儿不想马上上班。想到离现代文明比较遥远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比如藏区或大凉山彝寨。年春天在网上搜罗信息,只有一个地方缺志愿老师:缅北。我对于那里毫不知情。如果当时我就对缅甸的情况很了解,未必敢这么去做了。

我先到云南的一个边境小城,与其他老师汇合。然后下车,开始翻山。我在山上的橡胶林中跋涉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个无法用签证的地方。当地多数居民也没有身份证。实际上这片土地没有统一的*府,由各个民族武装管理。

到了国境线另一边,看见身着笼基的缅族人,住在典型的二楼小木屋里。

除了缅族,这里还有傣族,哈尼族,苗族……而我要去的是汉族人的村子。跟中国的俄罗斯族村,朝鲜族村差不多一个意思。

路过沿途的寨子,再穿过热带丛林无人区,便到了我要教书的小学。没有公共交通,离最近的小镇需要步行九个小时。

缅甸住着相当一部分华人。有的是明朝战败逃过来的遗民,有的是国民*残军后裔。他们住的房子长这样,用竹篾盖起来。

这一家经济条件相当好。村民正在抽水烟。

开始教书之后我才知道,这个村庄的历史只有不到五年。华人军队和缅甸军队打仗,村民从另一个边境村逃难过来。赶了一天一夜的车。

到半夜,天空常常被照得通红,那是村民正在开荒烧山。五年前,这里原本也是热带丛林。村里没有电。只有几户人家合伙买了发电机给自家供电。极少人用手机。一位男生鸡一叫就起床,然后赶紧来学校。中午放学吃了饭又来学校了,他说因为没表,害怕迟到。他家里没有电灯泡,有手电筒。

由于表和手机并不普及,村民对时间的概念也很淡薄。三年级数学课上有一道题:“你的生日是哪天?”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们大概知道自己出生的农历年份和属相,但对于具体是哪天生的不是很清楚。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在支教老师到来之前,村庄里没有公历算法。

还有一件令我惊奇的事是村里除了这些小孩,是全文盲。他们的父母都不识字。小孩来学校的时候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念,不知道怎么写。老师根据小孩们提供的姓名读音选一个汉字,然后教给他们。有一位姓楚的同学,家中七个兄弟,他父母干脆从楚一叫到了楚七。虽然我知道中国扫除文盲的时间并不长,但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识字的社会是这种景观。

我是四年级的班主任,负责这个班的语文。学校给老师的自由度比较大,允许我任意发挥。我教他们海子的诗,也请他们自己写一首。这是交上来的作业:

面朝天空

从今天开始

你要听我的话

砍柴,烧火,做饭

从明天起

你也要关心粮食

你住的房子

也是要保护好

每天的工资

是元

这首诗的题目叫“面朝大山下去有河”。

最后一节:

给每一座山和每一条河取个温暖的名字

不爱我的人也祝你幸福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山下去有河

交上来的造句作业:

“今天我放学回家,我看见一只鹅一丝不苟的吃饭,这真是赏心悦目。”

有一份对我产生至关重要影响的作业。记得当时的作文题目是——“一位小朋友失去了亲人,请你写一封信安慰他”。

这位小姑娘的信是这样写的:

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你好。你不要难过了。我知道对你来说失去父亲,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我也失去过亲人,他就是我的大舅。那时我才七岁。人总也是要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算你爸爸不去打仗也会死的。所以你就不要难过了。以前我住的村子也打过仗。就是我七岁那年,那天早上八点半我们正准备吃饭。老缅刚进村要我舅舅去和他们打仗,可我舅舅又不愿意,他们就把我舅舅给杀了。我舅舅就是这样死的。

她十二岁。

看到这封信时我才意识到我对村民的历史知之甚少。问班里的同学,至少有一半失去了父亲或母亲。有的生病过世,有的在逃亡途中走失。他们用一种非常淡然的语气谈起这些故事。也许对生离死别看多了,悲伤的阈值很高。

渐渐地也跟同学们熟悉起来。但有时上着课,第二天就有一位学生不见了,据说要么逃到了别的村庄,要么去城里的*场上班。

这封信是一个伏笔。那时我不会知道,它会对我整个二十几岁产生深远的影响。

村庄属于热带季风带下雨之后特别在夜晚。下过雨的天空非常干净,星星在头顶漂浮,我第一次看见星星像云一样会成片地飘动。能听见各种昆虫的声音。

树干上的金色蚂蚁

跟村民熟悉起来,他们结婚会叫我们去(有时参加的是学生的婚礼)。傍晚,全村人都来帮忙,杀猪、炒菜,姑娘们招呼客人,上点岁数的男性拿起三弦,开始奏一种古老的调子。所有人跳舞直到天明。

我的窗台开始时不时收到鲜花

给我写的小纸条

自己做的卡片

夏天,我离开村庄的时候在四年级的黑板上写了我的手机和QQ号码。但不抱任何期望。村里有手机的人是少数,更不要提电脑。

还有那位写大舅去世的小姑娘。很内敛、害羞。除了上课回答问题,从没见她跟别人说过话。我走的那天,她上前递给我一个袋子,然后转身不见人。袋子里放着一只红色毛绒小熊,一封长信,和一张儿童浴巾。在一个离市场要步行九个小时的村庄里,她怎样把这些礼物攒起来的呢。我后来再没有见过比这更深情的表达方式,没有了。

我走的时候也给四年级班里的同学送了礼物:一人一块电子表。

人类学家的生活啊,目眩神迷

离开缅甸后,我回国到北京找了一份编辑工作。那份工作给了我很多很多快乐。认识了一帮单纯、可爱又有才华的同事。

工作地点在车公庄。有阵子我跟一位同事常常下班后走到西直门一家咖啡馆,她练习写作,我看书,等打烊再坐地铁回家,跟学生时代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某天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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